诗歌般的心灵奇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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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画电影《深海》
蚌非
2023年春节，3D动画电影《深海》在院线上映。影片以小女孩参宿的视角展开，以出色的镜头语言和画面讲述了一场绮丽的梦境，又将梦境狠狠击打在沉重的现实之上。这是《西游记之大圣归来》的导演田晓鹏时隔七年再次执导的动画电影，它的故事主题、叙事手法、画面呈现，无不展现了创作团队对作品的精益求精和对动画发展道路的大胆创新。
小女孩参宿父母离异，跟随父亲生活，随着父亲再娶和弟弟出生，参宿受到冷落。她变得敏感、脆弱、不愿与人交流，医生诊断她患有抑郁症，可父亲却不以为意，只敷衍地让她多笑笑。参宿生日这天，全家人乘坐游轮游玩，可却是为了庆祝弟弟要去幼儿园，没人记得参宿的生日，连被参宿视为心灵寄托的妈妈也对她置之不理。参宿在海面刮起暴风雨的夜晚跌落海中，醒来时，她孤零零地漂在海面上，海精灵将她带到了深海大饭店。在这里，参宿邂逅了店长南河，还有老金、阿花等船员，除了南河，其他人都是动物的形象。参宿留在船上打工，她低落的情绪有时会引来怪物“丧气鬼”，好在南河总是会保护她，他们历经冒险，当穿过深海之眼、战胜“丧气鬼”时，参宿记起了一切。
《深海》的故事是典型的三段式结构，但它别出心裁，既没有强烈的戏剧冲突，也有没有典型的反派角色，而是通过叙事诡计，将参宿的遭遇和梦境展现出来。这种近乎意识流的手法淹没了主人公的行为动机和行动目标，但它巧妙地留住了故事的情感张力。当谜底揭晓，所有梦境里的张扬放肆都折射为现实里的谨小慎微，观众会高度代入参宿的情感——有多么渴望生命中温暖的光，就会在失去光时有多么痛苦。
电影的主题对准抑郁症儿童，这是国内动画极少见的现实主义题材。这一题材下，为了把握好故事的趣味性，去除生硬的说教意味，电影让参宿进入缤纷绚丽的梦境，那里有亲切随和的船员、生动谐趣的动物，还有“救世主”一样的船长南河。在现实世界里，南河是船上的小丑，与参宿仅有短暂的接触。而在参宿的梦境里，南河收留她、接纳她，逗她开心，让她跟船上的动物们成为好朋友，他开朗乐观、无所畏惧，甚至还会“魔法”，可以劈开大海，赶走“丧气鬼”。参宿深深地信任并依赖南河。在现实世界里，只有小丑发现参宿落水，他毫不犹豫地跳海救她，两人漂在海上等待救援，小丑为了不让参宿绝望，拼命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却在即将获救时，把游泳圈让给参宿，自己力竭沉入大海。梦境与现实的映照让人物层次丰富、立体饱满，南河是一个平凡的人，也是一个“超级英雄”，即便没有《大圣归来》里孙悟空熔石为甲、惊天一棒的高光时刻，当他说“希望你今后的每一次笑都是真心的”时展露的笑容，想必也会成为参宿成长路上驱散迷雾的灯火，带给她无尽的勇气。这也许也是让儿童自信、开朗、坚强的最好“魔法”——真诚的爱与陪伴、温柔的笑容和坚定的信任。
《深海》的画面令人惊叹。创作团队开创性地呈现了“粒子水墨”画面。水墨画写意，讲求神韵，而主流动画技术3D偏重写实，很难展现水墨画的飘逸灵动。为了让水墨画与3D动画技术完美结合，经过无数次试验，创作团队用数以十亿计的粒子填充3D动画里物体的层次和边缘，粒子色彩混杂，彼此干扰但不融合，具有粗糙颗粒的质感，扰动后柔滑流畅，完美诠释了中国水墨画的风格。除了“粒子水墨”画面，3D动画部分也格外细致，人的皮肤肌理和毛孔细致分明，海獭的毛发分了三个层次、玻璃上的哈气和水（尤其是海浪）的质感让人信以为真，肌肉解算技术让角色的运动细节更加自然，而无论色彩妍丽、恢弘大气的远景画面，还是细腻逼真的近景特写，都带给观众观感极佳的沉浸体验。
《深海》是一部充满创新性的影片。内容上，它完全原创，没有使用任何传统故事；题材上，它选取了鲜有人触及的现实主义题材，以小女孩纯挚天真的视角，将一场绚烂的梦境奇旅用现实的外壳包裹，触动了观众的情感；叙事上，它情节简单，但在梦境与现实间投下了大量隐喻，使故事饱含的情感张力；技术上，它创新性地呈现了“粒子水墨”画面，开国产动画电影之先河。同时，它又是一部充满田晓鹏导演个人风格的作品。南河与参宿身上能看到孙悟空和江流儿的影子，喜剧的处理方式是他常用的手法，诗歌般的心灵奇旅是他永远为作品写好的基调，让观众在色彩斑斓的天空与波浪间听到爱与温柔的吟唱，收获暖意和泪水，还有勇毅前行的力量。
《深海》也许会成为中国动画创作的另一个起点，充满个人风格的作品为内容挑战和技术创新带来了更多元的创作维度，艺术表达不应一味妥协或迎合商业化需求，而应建设更宏观的视角，勇于探索创新，拓展边界，丰富内容，讲好中国当下的故事、百姓自己的故事、有真情实感的故事。
